59岁的张建国最近遇到件烦心事。
退休前天天盼着能睡到自然醒,现在真闲下来了,反倒浑身不自在。
早晨六点就睁眼,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裂缝,数到第七条时老伴已经拎着菜篮子出门了。
楼下广场舞的音乐准时响起,那动静震得窗户玻璃都在抖,他捂着耳朵直嘟囔:"这哪是安享晚年,简直是遭罪。"
厨房里昨晚的碗筷还泡在水池里,张建国盯着看了半晌,突然想起老同事李师傅退休后天天钓鱼晒得黝黑,隔壁王阿姨带着孙子乐呵呵的,连小区门口修自行车的老刘都比他忙活。手机刷到第十个短视频时,他猛地坐直身子:"总不能真成个废人吧?"
转机出现在垃圾站旁边。那天张建国溜达着路过,瞥见个缺了指针的老座钟,灰扑扑的壳子上雕着牡丹花纹。他鬼使神差地捡回家,翻出工具箱就开始捣鼓。老伴回来看见满桌子的齿轮弹簧,差点把菜篮子扣他头上:"你个老东西,捡破烂上瘾了是吧?"张建国头也不抬:"你懂啥,这可是民国货。"
没想到这随手捡的爱好还真成了事。张建国把修好的座钟拍照发到业主群里,立马炸出十几个要修老物件的邻居。最绝的是三楼的小年轻,非要拉着他开直播拆解留声机。现在每次开播,弹幕里"老师傅""老法师"叫得可欢实,比他当车间主任时还威风。
写字这事也挺有意思。张建国去旧书市场淘了本敦煌经卷的影印本,每天雷打不动练两小时。起初歪歪扭扭像蚯蚓爬,练了小半年居然有模有样。有回他随手把写废的宣纸折成书签送给对门小学生,第二天孩子他爸拎着两瓶酒上门:"张叔,您这字比培训班老师强多了,能不能教教我家小子?"
阳台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更招人。张建国专挑难伺候的买,什么捕蝇草猪笼草,摆明了和自己过不去。有株捕蝇草三天没开张,急得他大清早举着苍蝇拍满屋子转悠。老伴骂他神经病,他理直气壮:"这可是肉食植物,饿坏了你赔啊?"后来还真养成精了,有次居然逮着只马蜂,乐得他赶紧拍照发朋友圈。
最绝的是拍猫。张建国把旧手机架在窗台上,专拍小区里那几只流浪猫抢地盘。配上《上海滩》的音乐发到网上,点击量蹭蹭往上涨。有网友留言说橘猫长得像发哥,他回得特认真:"这位同志有眼光,我们小区猫都走实力派路线。"
玩具改造这事起初是陪孙子玩,后来倒把自己玩进去了。地摊上五块钱的塑料机器人,被他加装弹簧关节后活灵活现。儿媳妇看见成品直咂嘴:"爸,您这手艺开网店准火。"还真让她说着了,现在隔三差五就有家长来问能不能定制。
如今张建国可算找着退休生活的乐子了。早晨修钟表,下午练书法,傍晚喂猫拍视频,日子排得比上班还满。有老伙计约他打麻将,他摆摆手:"忙着呢,没空。"转身就钻进书房研究新淘到的八音盒。老伴说他返老还童,他嘿嘿一笑:"这叫活到老学到老,咱可不能给新时代老年人丢脸。"
前几天社区搞活动,请他去讲退休生活心得。站在台上看着底下白花花一片脑袋,张建国清了清嗓子:"各位老哥老姐,咱这把年纪了,图的不就是个乐呵?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,管它是修破烂还是玩玩具,自己高兴最要紧。"台下掌声响起来的时候,他忽然想起那个数天花板裂缝的清晨,感觉已经过去半辈子那么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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